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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件藝術品的局部。一件是錄像裝置,展示只載入部分的毛澤東肖像;另一件是紙本油畫,描繪路上一個紅色的指示牌,四周是褐色的樹木。兩張圖片被白色的斜線分割。

「藏品的相遇」是蒙特利爾加拿大建築中心的公眾活動「配方」。中心邀請我們在此「配方」上加入自己的元素,因此,我們以「藏品的相遇」邀請策展人從館藏中選出兩件看似互不相干、一新一舊的藏品,並置對照,並述說一個連繫兩者的故事。

今次由兩位視覺藝術策展人接受挑戰,探索兩件出自中國藝術家之手的新舊作品。皮力(希克資深策展人及策展事務主管)介紹現居於北京的藝術家張偉在1974年創作的作品,而譚雪凝(視覺藝術副策展人)則介紹駐居上海及紐約的藝術家苗穎於2016年創作的作品。下文是兩件藏品的「相遇」過程。

張偉的《紅站牌》(1974)

油彩紙本作品呈現淡灰色的道路,路旁是一些淡棕色的樹木。紅色及黃色的圓形停車標誌設於紅白相間的柱子上,矗立於畫面一角。

張偉,《紅站牌》,1974年,油彩紙本,M+ 希克藏品,香港,© 張偉

皮力:張偉(生於1952年)在1970年代中創作了《紅站牌》。這件作品繪畫了北京郊外的秋天風景。他在畫作上方三分之一的地方畫了黃黃的樹,中間有一條蜿蜒的路,延伸到觀者面前。整個畫面都是灰灰的,路上一個人都沒有;唯一顯示出可能有人出沒的元素,就是路上一個紅黃兩色的交通標誌,標誌底下是紅白相間的柱子。1974年北京郊外杳無人煙的風景,在今天看來可能毫不起眼,像是一幅平平無奇的風景畫。但當我們細看當時藝術家的處境,可能會另有看法。

油彩布本畫作中,一群面帶笑容的男女身處雪地上,他們雙頰發紅,奮力向前絞動水道建材,右方有一人舉起綠旗。背景裏未完成的高架水道,構成畫作上半部分。

孫國岐、張洪贊,《引來銀河水》,1974年,油彩布本,M+ 希克藏品(捐贈),香港,© Zhang Hongzan, Chen Yulan

同樣在1974年,孫國岐(生於1942年)、張洪贊(生於1944年)的《引來銀河水》在全國美術作品展覽中展出。作品中的工人和農民都面帶笑容,奮力奔跑,呈現合力勞動的畫面。畫中人物情緒激動,與張偉的作品剛剛相反。

當時,很多家庭在文革時期受到迫害,被發配到中國最貧困的農村去勞動。張偉等的年輕人之後回到北京,沒有工作,也沒有家人,唯一與人的交流就是聚在一起畫畫。然而,當時在中國畫戶外寫生是一個會招致懷疑的禁忌。因此,藝術家所用的油畫盒特別小,相當於A4紙的一半;他們將一張小畫放進去,當有人來檢查時,就能快速把油畫盒關上,迅速離開。

一個細小的木製油畫盒,設有皮革手把和金屬鎖。盒內佈滿暗綠色油彩痕跡。

鄭子燕的小型油畫盒。鄭子燕 ,油畫盒,1970年代,藝術家收藏,「M+希克藏品:中國當代藝術四十年」展覽現場

依我來看,《紅站牌》是現代藝術特別有意思的開始。它看起來很平淡、很安靜、很傷感,卻孕育了一種未來的可能性。其中最大的可能性,就是他們開始強調「個體」,一個表達個人情感的機會。在孫國岐和張洪贊的作品中大夥兒都很熱情、很高興的時候,我可以表達我的憂傷和傷感嗎?當藝術家開始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,就開啟了當代藝術的可能性。

張偉:在《福綏境公寓》內
張偉:在《福綏境公寓》內
3:10

張偉描述在北京市中心福綏境公寓的居住情況

影片謄本

(原文:普通話)

張偉:這棟樓是1958年蓋的,他們蓋的這棟樓用的是「十大建築」的剩餘的材料。而且這棟樓的設計和樣式,是帶有一種思想控制在裡面的,也是一種意識形態的產物。他們希望在這棟樓裡實現共產主義,所以沒有廚房,每一個家庭、每一個居民,都要到這棟樓裡的公共食堂去吃飯。然後,我們搬到這棟樓裡(之後),很快就文化大革命了。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,這棟樓變得特別緊張。每一個居民、住戶,都特別擔心自己明天可能發生甚麼事情,因為這棟樓當時在北京還是一個特殊的建築,它高、有一種現代感,很多人願意搬到裡面去住,特別是一些老的知識份子或者資本家、過去曾經在生活上稍為優越的人,他們會想辦法住到這樓裡來,但是文革的時候,這些人就慘了,都被那些原來的拆遷戶所監視著,而且揭發他們的日常的行為。很多在這棟樓裡住的人,都是在文革的時候被管制的人了。

我畫這幅畫的時候,特別想表達室内和室外這種感覺。一個是室外政治的嚴酷的現實,每天都發生很奇怪的事情,但是室内就是我自己的家。這個家是溫馨的,可以隨便自己做自己的事情、想自己的事情和說自己想說的話。所以這室内、室外的區別,我特別希望能夠把持住。這個房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特別親切,也特別重要。

因為我的家裡比較簡單,人少一些,大家來了也都方便,也都隨意,可以互相傾訴、可以聊天、可以探討藝術、可以互相支持和安慰。這些人都在我這個家裡常常聚會,後來就變成了「無名畫會」這樣一個小的團體。在1974年,我家裡曾經做過一個中國第一個當代藝術的地下展覽,我記得是1974年12月31日,我們就在我家裡,把大家的畫就掛在牆上,擺在桌上、椅子上,到處都是畫,有十多個人參與。

張偉當時也畫了很多從室內所見的室外風景,部分原因是在戶外畫畫可能會帶來政治風險。而這樣關上門在室內畫畫,他就能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,捕捉四時景物的變化。文革結束後,藝術家開始接觸海外的展覽,並受其啟發,嘗試運用更多激進而抽象的創作手法,創作出風格迥然不同的作品。當我們看到這些作品時,也不要忘記中國當代藝術家當初很卑微的開始。所以《紅站牌》這件作品別具意義。

苗穎的《困難的GIF》(2016)

譚雪凝:我想介紹苗穎(生於1985年)在2016年創作的《困難的GIF》。這件作品由七塊屏幕組成,六塊小屏幕圍繞着中間的大屏幕。小屏幕中有一些名人、流行偶像,還有動物正在鼓掌的動態圖,全都是網民日常在微信等社交平台上交流時會使用的動態圖片。而中央的大屏幕顯示了一張毛澤東的動態圖,只是圖片永遠都在載入中,一直卡着,永遠下載不到整個完整肖像。

《困難的GIF》凸顯中國互聯網現時的現象──用一道防火長城來屏蔽有害或是政治敏感的資訊。毛澤東的肖像不能成功載入,反映中國網路的審查機制。苗穎將人們日常在網路上接觸到的視覺文化變成藝術創作,變成新的藝術語言。

一件由七塊屏幕組成的錄像裝置,屏幕分別以或橫或直的方式擺放,中間是一塊大屏幕。大屏幕上可見載入中的毛澤東肖像,只見其頭部上半,這塊屏幕的正中央可見顯示正在載入的標誌。圍繞着大屏幕的小屏幕上可見貓咪及名人的照片。例如金正恩和飾演小丑的希夫烈達等。

《困難的GIF》,© 苗穎 ;攝影:M+,香港;M+新藝術委員會,2019年

錄像畫面顯示一位女性新聞報導員,她身穿黑色上衣和橙色西裝外套,坐在麥克風前,打開字典並讀出內容。

張培力,《水──〈 辭海〉標準版》,1991年,單頻道Betacam-SP錄影帶轉數碼錄像(彩色、有聲),M+ 希克藏品(捐贈),香港,© 張培力

M+的館藏中也有其他關注媒體的作品。藝術家張培力(生於1957年)在1991年創作了名為《水──〈 辭海〉標準版》的錄像作品,邀請著名新聞播報員邢質斌在播報室以平穩語調朗讀《辭海》中以「水」開頭的詞語及其定義。透過這件作品,張培力嘗試探討「重複」和「操控」的問題。

M+開箱:人民城寨
M+開箱:人民城寨
4:37

施潤發(數碼及媒體藝術藏品修復員)及皮力(希克資深策展人及策展事務主管)跟隨曹斐原創的虛擬人物「中國翠西」,探索離線版本的《人民城寨》 ,並討論收藏這個應當實時遊玩的網上藝術品有何難處

影片謄本

(原文:英文)

皮力:嘿,潤發,我好像認得這個作品!

施潤發:沒錯,這是《人民城寨》的離線版本。這是中國翠西,我們可以到處飛。

皮力:太厲害了。別跳。

施潤發:噢!其實你可以飛,沒問題的。

皮力:大家好,我是皮力,M+希克資深策展人及策展事務主管。

施潤發:你好,我是 施潤發,是M+數碼及媒體藝術藏品修復員。

皮力:潤發,能再次在這裏看到《人民城寨》真的非常高興。我已經很多年沒看過這個作品了。這個作品出自中國藝術家曹斐之手,她在2008年創作了這件作品,那年北京舉辦了奧運。她基本上從零開始建立了整個城寨。這個作品探討的是城寨、都市化,以及人們如何在這個名為《第二人生》的電腦遊戲中應對這種急速且大規模的都市化。

施潤發:是的,《第二人生》 是個很有趣的項目,目前仍在營運中。它在2000年代左右非常受歡迎,亦是頭幾個如此大規模的模擬遊戲。它沒有明確的開首、中段、結尾,重點也不在於動作元素和故事情節,但卻更自由開放,基本上你想做甚麼都可以。

皮力:此作品的目的就是想人們在這個數碼城寨中到處閒逛,同時跟其他玩家交流互動。曹斐大概花了四、五年「一磚一瓦地」在網上建造這個城寨。她還邀請了藝術界人士、創作者及藝術家朋友加入《人民城寨》,一起遊玩聊天,自那時起就熱鬧起來。隨着其他網絡遊戲迅速更新,2011年後,《第二人生》似乎就變得比較冷清沉寂了。

施潤發:是的,網絡隨着時間而急速進化,即使很多人盡力嘗試為互聯網上各個部分存檔、編目及記錄下來,但佚失的資訊還是非常多。一如館藏中眾多數碼和時基藝術品,《人民城寨》是儲存在一些硬碟和快閃記憶體中,因此我們要把這些檔案轉移到數碼檔案保存基礎架構中。而隨着電腦設備愈來愈先進,我們實際上要模擬整個電腦作業系統,然後在裏面重塑這個版本的《人民城寨》。這聽起來好像很複雜,但它是我們修復數碼藏品的可行方式之一。

皮力:是的,這對我來說很有詩意,就像躲進了一個荒廢的城市,如同獨自走進龐貝古城一樣。從這個角度看,這是很有趣的。不管你用的是非常傳統的媒介,還是較高科技……像網絡這樣的媒介,藝術總是從意想不到的方式探討時間這個概念。

皮力:你知道很多年前很多人都會在這裏開派對。

施潤發:你也去過嗎?

皮力:去過一次,在一個狂歡的星期五晚上。

皮力:在虛擬世界中跳舞、喝酒、聊天、跟其他人四處遊玩。

皮力:過了這麼多年,我仍然覺得這是個非常瘋狂的項目,說的是曹斐決定要在《第二人生》建立《人民城寨》,還有瑞士收藏家烏利‧希克博士資助她完成這個項目,並將這個作品納入收藏。

施潤發:他是《人民城寨》的第一任市長嗎?還是……

皮力:沒錯,他就是《人民城寨》的市長。

施潤發:所以……對,所以真的很棒,他就是捐贈一份虛擬副本給我們的人。

皮力:是的……他們創造了一些不存在的東西,又收藏了一些並不存在實體的東西。

皮力:然後他們把這東西捐給了M+,而我們就得找個方式將它實體化。

到了2000年代末,藝術家曹斐(生於1978年)創作了中國藝術最早的網絡作品之一──《人民城寨》。這件作品濃縮城市在經濟改革下的特徵,建構完全虛擬的當代城市,允許藝術收藏家在這個虛擬城市購買生存道具和房子等。

白色牆壁展廳中,可見一幅靠在房間左邊牆上的噴墨印刷。房間右邊可見一個連接到柱子上的熒幕。噴墨印刷上是電腦桌面截圖,當中可見各種資料夾和檔案散落桌面空間。電腦桌面的桌布中是一個有白色牆壁的房間,當中放了三張黑色沙發,還有地毯和電視機。

林科的《屏幕快照2016-04-17 下午11.46.20》(左)於展覽現場。林科,《屏幕快照2016-04-17 下午11.46.20》,2016年,噴墨印刷裱於鋁板,M+,香港,王兵捐贈,2019年,© 林科

兩件藏品有何關連?

譚雪凝:雖然苗穎的作品好像很熱鬧,而張偉的作品中空無一人,但兩者都有種空洞的感覺。

皮力:對啊!張偉的作品讓我們看到他當時孤獨地面對群眾運動的狀態,而苗穎作品中面無表情的、正在鼓掌的人物,亦有一種「被迫開心」的感覺,這讓我們思考當中人物裝作開心的原因,以及他們的真正感受是甚麼。

譚雪凝:雖然互聯網上有無盡的空間,而社交平台亦令溝通變得容易,但苗穎的作品反映了當中的審查和不完全自由的表達,就也許解釋了作品為何有空洞的感覺。兩件作品雖然年代不同,但兩位藝術家都同樣面對一道高牆,而他們亦同樣想跨過它。他們都在有限的空間去做能做的事。

皮力:在張偉的那個年代,藝術家們到外面畫畫是在冒險,皆因他們所畫的風格和題材都不被官方接納。所以,當時出外畫畫是很勇敢,甚至叛逆的行為。雖然有可能被禁止,但他們只想畫自己喜歡的,跟別人很不一樣的畫。《紅站牌》背後審查與被審查的關係,和苗穎的作品特別像。兩位藝術家都在追求更大的、沒有限制、沒有牆和沒有審查的空間,二人的願望完全一樣。

為確保行文清晰,以上訪談經過編輯。 歡迎到YouTube觀看完整訪談。此文章原於「M+ 故事」發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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